I. 羽泉的多愁善感


君王本多情,尤其對集權力財力於一身的君來說,多情更是他的本色。

羽泉知道自己在君心中是佔有一席之位的,或許不如穎歆多,可卻也是其餘男寵想擠卻擠不上的特殊地位。

這樣一個多情君王,羽泉本就不奢求他會專情他一人,事實上他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永遠得到君的獨寵,而這樣沒保障的一段感情,羽泉雖諸多無奈,卻也只能順其自然,因為心知自己並非不可取代,所以羽泉從不強求什麼。

總聽人說,期待愈高,失落愈大,可羽泉從來就否認他是懷抱著這樣的心情。「是事實啊……」當有人這麼嘲諷羽泉的故作不在乎時,羽泉總是淡笑地一言蔽之,不生氣也不多做反駁。

有時羽泉會覺得自己就像被君套了個無形頸圈一樣,稍勒緊一點,他就會乖乖地被拴在君身邊;放鬆了些,他最多也只是往前幾步,繞著周圍遛達遛達;就算完全放開他,他是既無心也無力再玩你追我跑,你捉我躲的遊戲。

動物被馴服會失去野性,從此忠心耿耿地跟隨牠的主人。人呢?人被馴服了,是不是也會跟著失去原有的堅持與原則,從此伏首稱臣?他呢?他又是如何?

羽泉不敢猜也不敢想,怕答案一出來,他會羞愧地無地自容。

想不透他與君是什麼樣的牽絆。君從未問過自己愛不愛他,也從未對他說過愛這個字,一如他也從不關心君愛不愛自己,更甭說愛這飄邈虛幻的字眼會從他口中迸出。這樣的君,竟被認為從此只獨鍾他和穎歆兩人!?這樣的他,竟也成為別人口中在君心裡是不可抹滅的人。

或許是不可抹滅,卻並非不可替代,對渴望自己是唯一的人來說,這樣的細微差別又有幾人分辨得出來?自古多情總是愁……

如果說多情是君的本色,對君而言,多愁善感幾乎就是羽泉的代名詞了!而且隨著秋天的到來,這種症狀似乎有加深的徵兆。

不由分說地吻上失了魂的人,果不其然,換來的是一個皺眉外加一個惱瞪,可被吻的人卻沒有抵抗的意思,只是面露不耐地等著他何時結束這擾人清閒的長吻。

被吻之人這種反應著實挑戰了君,只見他眉一挑,邪肆笑意抑滿整個眼眸,然後就是一個漫長卻又平淡,甚至稱不上是吻的吻,挺多只是四片嘴唇碰在一起罷了。

似是在比耐力一樣,一個不抵抗,一個不結束,就看誰先耐不住性子。

對旁人來說,這是一場既無意義又無聊的競賽,對兩人而言卻是誰可以在接下來的日子取得優勢的關鍵。

既然沒有人制定遊戲規則,參賽之人當然也可以隨機應變。

羽泉不是沒意識到自己正漸漸處於弱勢當中,尤其對手是如此不守基本規則的一個人,可被吻還可以心不在焉一向是他的專長,所以他這次也打算徹底發揮他這項長處。

刻意忽略對方在漫長吻中逐漸加重侵略,可一來羽泉小看了對方能耐,二來對方能使他棄械投降的招數又僅此這,在發覺他有心對抗下,君漸漸加深吻的力道,時而狂烈時而纏綿,非吻得他喘不過氣來不放棄。

羽泉原想堅守底線的,可在對方犯規硬將舌頭伸了進來,霸道地強迫他唇舌交纏時,因為發現自己氣紊跟著亂了,羽泉只好趕緊伸手推開對方,結束這令人臉紅心跳的深吻,免得到時真撩起對方情欲,自己就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君是不是太閒了?」

「你是不是太閒了?」

話乍然收住,羽泉挑眉望著君,君揚唇睨著羽泉,兩人都在揣測對方話中之意。

很明顯地,羽泉是為了君有空沒空就來騷擾他而不滿,而君則是認為羽泉日子過得太過安逸平順,才會有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君的行為對羽泉來說已是司空見慣,所以抗議也只是聊甚於無,不抗議又太對不起自己;至於羽泉過於敏感細膩的心思於君而言也不過是再一次的杞人憂天,縱然君心裡很清楚羽泉想著那些事時並非處於煩惱狀態,純粹只是日子太過悠閒無聊而衍生的一些莫名念頭。

既然如此……凝視羽泉的眸裡掩上一抹若有所思,君抿起雙唇,笑了。

羽泉則在看到君唇角那抹令人不安的笑容時,忽感一陣寒風從他背脊吹過……




II. 與羽泉相似的人


多麼相似的兩人!這是君在看到眼前桀驁不馴的男子正死命瞪著他時,浮起的第一個念頭。

「名字。」笑得慵懶地單手倚著下顎,君饒有興味地望著殿下之人道。

「哼!」男子撇過頭,臉仰高,倔傲地令人激賞。

唇微揚,如果男子的目的是想引起他注意,那他的確成功了。不說無妨,他多的是讓男子屈服的手段,比起這個,他更有興趣知道的是-

「目的。」

男子的確給了他一個滿意答案。

「殺你。」神情高傲且猖狂。

「喔,」收回倚著下顎的手,君懶洋洋地身子往後仰,唇角笑意加深。之前也曾有人整天想殺了他,這種感覺倒挺讓人懷念地:「原因。」

男子恨恨地看著一派悠閒的君,心中惱怒更甚,這男人這般自大這般狂妄,明知有人欲行刺他卻依然面不改色,分明把人看輕了。最後男子冷冷地對君道:「為民除害。」

男子不諱直言的挑釁態度完全對了君的味,而且還讓君發現到一件事……

唇角揚起一抹莫測高深弧度,君好整以暇道:「原來是來報仇的,怎麼,你大哥還好嗎,柳-鈺。」君望著男子的眸裡閃爍著捕捉到獵物的欣喜。

「你……你怎麼會曉得我名字?」柳鈺瞪大雙眼,不敢置信道。

「你和你大哥長得很像呢,性情也如初一轍,只可惜兩人都蠢了些,有了前車之鑑還敢自投羅網,是該讚揚你有勇氣呢,還是要說你根本就沒腦子?」君臉上笑得迷人,嘴裡的話卻毫不留情。

「你-」柳鈺知道君不是個簡單人物,可卻沒想到他精明如此,竟僅從外表就能察知他的身份,莫怪自己大哥柳然會栽在他手上。

「廢話少說,既然落到你手裡,要宰要割任你便。」柳鈺抿緊雙唇倔傲道。

「想死很容易,可有人不愛我殺人。」君悠哉地懶懶笑道。

「哼,你最好是現在就殺了我,否則若讓我有機會逃脫,我一定會回來殺了你。」柳鈺微抬下巴冷哼道。

「喔,我會期待這天的。」君不以為意地瞇眼笑道:「另外我會讓人去告訴柳然你正在我這兒做客,相信你大哥會有意願回宮和我一聚。」

「殺你是我自己的主意,和我大哥無關,不要拿我大哥來脅迫我!」柳鈺怒瞪著君道。

又是一樣的反應……君著迷地看著柳鈺憤慨模樣,幾乎將他和某人的影像重疊在一起。呵,這人-他要定了呢。

「帶他下去鎖進西苑,讓人日夜守著他,別讓他出問題。」君慵懶地對底下奴才令道。

看著被拉走的柳鈺一邊激烈反抗,一邊用惡毒語言咒罵著他,君眼底笑意更深了。到處都有性子倔強的人呀……

◎◎◎

幾天沒見到君,羽泉除了欣慰外,竟有點不習慣。暗自嘲諷自己一番,羽泉發現習慣二字實在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羽泉公子羽泉公子,大事不好了……」急急忙忙一路從外頭喊了進來,迎嬛氣喘呼呼地撫著胸口,一臉憤然。

見怪不怪的羽泉只是從容地倒了杯水,遞給迎嬛微笑道:「先喝口水吧。」

「羽泉公子,你怎麼還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迎嬛誇張地搶過羽泉手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叩了好大一聲。

「你還沒跟我說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緊張?」羽泉好笑地看著性急的迎嬛道。

「什麼?!羽泉公子你沒聽說嗎?」迎嬛張大嘴巴訝道。

「我在等妳告訴我呀。」羽泉不徐不緩笑道。

見羽泉那副悠閒模樣,迎嬛覺得自己真得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了,她又氣又急道:「哎呀,君上又納男寵了啦。」

原本掛在嘴角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羽泉靜了好一會兒後道:「君納男寵?」

「是啊-」迎嬛沒注意到羽泉神情,劈哩趴啦將所耳聞一切,包括那天在殿上的情況,全說給了羽泉聽。

「羽泉公子?」見羽泉只是低著頭不吭聲,迎嬛不禁又喊了聲:「羽泉公子!?」

只見羽泉如大夢初醒,神情自然淡笑道:「我耳朵沒聾,不用那麼大聲吶。」

「呃,羽泉公子你還好吧?」見羽泉竟然完全無動於衷,迎嬛不禁擔心問道。

「吶~」羽泉雙手托著下顎,肘靠在桌上,牛頭不對馬嘴地望著窗外自語道:「好希望穎歆回來呀。」

「呃?」不知羽泉為何會突然迸出這句話的迎嬛,完全不曉得該怎麼接話。

「羽泉公子……」迎嬛無奈地喚了聲,可她主子卻再也沒說話……




III. 羽泉的反常


那天後,羽泉還是照往常地過日子,只是迎嬛發現她主子似乎變得更沉默寡言了,有時和他說上大半天的話,他只回了一句。

迎嬛不曉得是不是君又納男寵的事給羽泉的衝擊太大,可卻也相信一定和這件事脫不了關係。

「羽泉公子,天氣轉涼了,我燉了一鍋甜湯,可以暖暖胃。」迎嬛捧著一盅小鍋走進房內道。

「迎嬛-」等迎嬛將甜湯放在桌上後,羽泉忽喚了她一聲。

「嗯?」迎嬛正將盅裡的甜湯舀到碗中。

「我想去見君。」

「什麼!?」被羽泉的話嚇了一大跳的迎嬛,手中甜湯差點沒翻倒。她一臉驚訝地回頭看向羽泉,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們羽泉公子何時這麼坦率了?

「妳說,我去見君好嗎?」羽泉似在詢問迎嬛,又像是在自語。

「呃……好、好啊。」迎嬛只能愣愣地回道,然後只見羽泉站了起來,嘴裡不知喃著什麼,慢慢往房門走去。迎嬛唯一聽得清楚的是羽泉在經過她身邊時所說的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句話-

天氣真的轉涼了呢……

◎◎◎

似是鬼使神差地來到君房門前,羽泉抬頭望了房門一眼,倒是有些猶豫了。

自己是怎麼了?平時喚他都不願來的地方,今天怎麼主動跑上門?

羽泉就這麼怔怔地站在君房門前思索自個今日的反常,既不敲門也沒離開,直到裡頭忽傳出低沉嗓音。

「誰在外頭?」

倏地回過神,羽泉很直覺地轉身就走,然後只聽見後頭門開啟的聲音和一聲似笑非笑的呼喊-

「羽泉。」

停住腳步,如果可以羽泉很想裝做什麼都沒聽見,可他從來不是如此怯懦之人。轉身與君四目相對,羽泉雙唇微抿瞅著君,似有千言萬語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找我?」君懶懶地倚著門柱,看著羽泉微笑道。

羽泉先是搖頭,然後看到君微挑眉時,才又點了點頭。

「有事?」眸裡閃過一絲饒味,君唇角浮起了抹令人捉摸不著的笑容。

羽泉側頭想了想,先是點頭,後來卻又搖了搖頭。

「這樣是有事還是沒事?」君似笑非笑道。

羽泉沒有回答君,只是望著君的衣飾,忽出聲問道:「君要出門?」

「……嗯。」

羽泉差點就將去找新納男寵這話說出,幸好他及時將話吞回,然後又是一陣靜默。

「你臉色怎麼那麼蒼白?」發現羽泉只穿了件單薄外衣,君看著羽泉道:「進房。」

想也沒想地搖了搖頭,羽泉忽然很想離開,他覺得自己的意識似乎被抽離了些,望著君的眼神開始有些模糊。

眼眸微瞇,君發覺到今天的羽泉很不對勁,先是羽泉會主動來找他就是天下奇觀了,現在又心不在焉地站在他面前悶不吭聲。君正要開口詢問時,羽泉比他早一步出聲輕道:「吶,君覺得穎歆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若有所思地看了羽泉好一會兒後,君才雙手抱胸唇微揚道:「不曉得。」

見羽泉神情稍微黯淡下來,君帶著深意眼神望著他道:「你打算就這麼站在這裡和我耗下去?」

「嗯……我也該回房了。」羽泉喃喃自語道,腳步卻一動也沒動。

「羽泉。」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眼前人過於反常的行為,君難得猜不透羽泉此刻腦子在想什麼。

「君有事就先走吧,不用管我。」羽泉低聲道。見君挑了挑眉,然後轉身似乎真的就要往西苑走去,羽泉不由自主地喚住了他:「君-」

停下腳步轉身望向羽泉,君意外發現羽泉竟慢慢走向他。「你怎麼了?」君凝視著來到他面前的羽泉道。

「我也不曉得。」羽泉喃喃說完後忽伸手拉住君胸前衣服,湊上自己的頭,將唇輕輕貼在君唇上。

眼神倏地閃過一絲暗沉,君稍微拉開羽泉,看著他嗓音嘎啞低沉道:「你曉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

「天知道我在做什麼……」羽泉迷濛地望著君喃聲道。

…………

「再一次。」君望著羽泉聲音沙啞道。羽泉竟也乖乖地再次湊上自己的唇,似是鬼迷心竅一樣。

君從來就不是有好自制力的人,羽泉生澀的吻在霎那間撩起他所有慾望,忘了要去柳鈺房裡一事,君倏地將羽泉拉進房裡,然後不給羽泉有任何退縮機會,將他按在門板上,熾烈且粗暴地封住他的唇。

君籠罩著他的氣息太過強烈,彷彿要將他吞噬一般,羽泉雙腳不禁開始有點發軟,幾乎快站不住。

在發覺到他身子有往下滑的跡象,君慢慢離開羽泉的唇,移到他耳畔低聲啞道:「摟住我的頸子。」

如果羽泉夠清醒,他一定會努力將自己即將被吃掉的激烈程度降到最低,可他此刻的腦子已經空白一片,所以他最後聽話地伸手摟住君的頸子,也在同時摟掉了君所有的自制力。再次吻上羽泉的唇,君幾乎無法克制地不停加深了吻,狂野地與與羽泉唇舌交纏。

雖然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摟著君的雙手也漸漸沒力,可羽泉卻完全不抵抗,任由君一次又一次地吻得更狂烈,直到君發覺羽泉差點因此昏厥時,才眷戀不捨地離開羽泉的唇,讓羽泉可以重新獲得呼吸,得到一絲喘息空間。

等到羽泉絮亂氣息稍微平穩,君低頭摩挲著羽泉的唇低喃道:「你何時學起穎歆的本事了。」能讓他失去控制如此的,目前只有穎歆一人。

君挑逗似的摩蹭讓羽泉根本無法思考,可他還是聽到了穎歆二字。羽泉一邊喘氣一邊呢喃道:「君,你想穎歆什麼時候會回來呢?」

又是同樣的問題!?微挑起眉,君不是很高興羽泉在此時還想著別人,縱然這人是穎歆。「看來還是不能讓你有時間想東想西。」君低嘆說完後,羽泉還搞不清楚什麼意思,又被熾烈地吻住,沒給他再有問問題的機會。

漫漫長夜裡,有人失控,有人反常,會導致什麼結果,端看明天羽泉起得起不來就曉得了……




IV. 羽泉的情敵?


一大清早被吵醒的君冷漠地看著眼前說是有要緊事稟告的奴才,神情儘是不耐:「什麼事?」

幾個奴才你看我我看你,總算派出一位代表上前道:「啟稟君上,柳……柳公子他,今早自盡。」

倏地沉下臉色,君冷道:「我不是派人日夜守著他,怎麼會讓他有自盡機會?」

「啟……啟稟君上,據柳公子房內的侍衛所言,說是柳公子使詐假裝熟睡,然後趁他們比較鬆懈時突然搶走他們佩劍,刎頸自盡。」

「比較鬆懈?嗯哼~」君冷笑地看著面帶惶恐的奴才,語調微升,諷刺意味十足。「人現在如何了?」

「已經宣太醫進宮,幸好其中一名侍衛及時在柳公子將劍劃向脖子那一刻空手去抓刀刃,所以柳公子只是稍微割破皮膚,流了點血,太醫給他止血上藥後說是沒什麼大礙。」

得知柳鈺安然後君臉色稍微緩和,起身外衣一披,交代杜鵑服侍羽泉後抿唇往西苑走去。

◎◎◎

「君上。」守房侍衛看到君時隨即單腳跪下,君面無表情地大手一揮,他們趕緊起身開門讓君進去,房內另二名侍衛看到君時也是連忙跪下請安,其中一名是讓柳鈺搶走佩劍的侍衛莫問,他右手包紮著紗布,低著頭一臉不安。

淡漠地瞥了莫問一眼,君沒表情地越過他走到柳鈺床邊。

瞧著臉色蒼白卻依然充滿倔傲之氣的柳鈺,君淡聲道:「真不顧你大哥的死活?」

柳鈺不屑地瞥著君冷哼傲道:「我大哥若知道我被你這卑劣無恥之人囚住,他一定寧願我自盡也不願我受你凌辱。」

君直到這一刻才露出一絲微笑,他微微俯下身,不容柳鈺拒絕地輕撫他的臉頰低喃著:「羽泉當初可少了你這份膽量。」

「你透過我在看誰?」柳鈺睨著君冷諷道。

手上動作倏然停止,君撒手離開柳鈺臉龐,若有深意地看著他一會兒後,自動忽略柳鈺的話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我喜歡遷怒?」

「你個性殘虐不是早就眾所皆知的事。」柳鈺撇嘴道。

「沒錯,所以你最好珍惜你的性命,否則誰服侍你誰倒楣。」君微微一笑後看向另一侍衛,臉色轉向平淡道:「將莫問拉下去。」意思之明顯,令柳鈺乍然睜大雙眸。

「等一下,你想做什麼?」

「殆忽職守的人,總該付出點代價不是嗎?」君慢條斯理說道。

「用一條命來當做代價,你會不會太草菅人命?何況我自盡是因為你的緣故,就算有人該死,那也是你。」柳鈺冷冷說道。

君卻笑得迷人道:「我方才不是說過了我喜歡遷怒,況且一個手廢了不能再拿劍的侍衛,我留了有何用?」

「就因為這樣你就要殺了他?」柳鈺憤然地瞪著君道。

多麼相似的語氣,多麼相似的神情,君有一剎那以為眼前之人並非柳鈺!嘴角微微勾起,君笑得輕鬆道:「以儆效尤。」

眼神閃過一絲厭惡,柳鈺抿唇道:「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受你威脅牽制?」

「那他們就只好自求多福保佑你不會再出差錯,否則我是不介意為了你多殺幾個人。」君好整以暇笑道。

怨恨地看著君,柳鈺深吸一口氣後才道:「是不是我替他求情你就肯放了他?」

「這個嘛,我比較喜歡有實質上的表示呢。」君望著柳鈺別有深意笑道。

「你-」君的邪惡笑容看在柳鈺眼底是無比陰險,正當他在心中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君時,外頭忽傳來吵雜聲音。

「胡太醫,你快點呀~」

收起笑意,君冷著臉用眼神示意身邊奴才去瞧瞧發生什麼事。沒一會兒奴才從外頭走了進來,神色有異,君見狀問道:「誰傳胡太醫進宮?」

奴才支支吾吾小聲道:「啟稟君上,聽說是君上宮裡的杜鵑丫頭傳的。」

「杜鵑?她傳胡太醫做-」話乍然停住,君倏地臉色一沉,該死的,羽泉……

「暫時押下莫問,看好柳鈺,再有差池拿你們的人頭來見我。」冷著臉交代完後,君深深望了柳鈺一眼,迅速離開房內往自己寢宮走去。柳鈺則是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君消失的身影。

◎◎◎

回到房裡,發現胡太醫和杜鵑都圍在床邊,君沉聲道:「發生什麼事了?」他不過才離開一會兒。

「君、君上-」杜鵑一發現君回來,緊張神情頓時放鬆許多,胡太醫也連忙跪下行禮。

「免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君走到床邊看著臉色異常潮紅的羽泉,沉著臉道:「羽泉怎麼了?」

「啟稟君上,方才君上離開後,奴婢見羽泉公子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穩,滿臉通紅,所以就伸手探了探羽泉公子額頭,發現羽泉公子額頭燙得很,似乎在發高燒,因為來不及稟告君上,所以才斗膽讓人去請胡太醫進宮。」杜鵑道。

發高燒?手掌貼上羽泉臉頰,掌心傳來的熱度令君不禁微蹙起眉。

「現在情況如何?」君凝視著羽泉問道。

「君上請放心,羽泉公子只是著了涼,加上太過疲累操勞,身子虛弱才會體力不支轉成風寒,只要多加休息,老夫再開幾帖藥,沒幾天就可復原。」

得知是風寒時,君眉頭才稍稍舒緩,轉頭對杜鵑道:「和胡太醫去抓藥,煎好馬上送來房裡。」

「是。」兩人連忙從房裡退去。

坐在床邊伸手探著羽泉額頭,君眼神深沉,對於這樣熱度其實並不陌生,昨晚他就有發覺到羽泉身子異常高溫,那時因為兩人都陷在激情中所以並沒太在意,如沒意外羽泉那時應該就生病了,這麼說來-

眼眸倏地一瞇,君神情掩上莫測高深,羽泉昨天會這麼反常主動,該不會是病迷糊了,根本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吧?

想起昨天羽泉的確有些昏昏沉沉,君不禁閉了閉眸,忍住想一手掐死羽泉的衝動。病了還敢跑來誘惑他,害他幾乎失控地要了他一整夜,最後他竟然是造成羽泉操勞過度、體力不支的罪魁禍首?!

君是又好氣又心疼又無可奈何,他寵得竟然是這麼一個極度任性的人!?

「嗯……唔……」床上羽泉忽然低吟幾聲,神情似乎很不舒服,用衣袖輕柔拭去羽泉額上汗珠,君心想或許他才是上輩子欠了羽泉的人,否則哪個人曾讓他這樣服侍過。

午後,羽泉狀況已稍微好轉,燒退了,臉色也恢復正常,只是稍嫌蒼白,沒過多久,羽泉總算醒來。

「我怎麼會在這裡?」這是羽泉睜開眼眸說的第一句話。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君似笑非笑地睨著羽泉道。

「問我?」坐了起來,羽泉蹙著眉努力思忖,卻完全沒有記憶自己是何時跑到君的房間,他只記得自己明明和迎嬛在房裡,迎嬛還煮了甜湯給他喝,然後-

羽泉訝然發現自己對接下來的事竟然一無所知!?

「不記得了?」眼眸悄悄浮起一抹危險神色,君戲謔道。

羽泉也很老實回道:「不記得了……」

見君不怒反笑,羽泉眼神小心翼翼地看著君問道:「君應該知道羽泉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吧?」

如果不是羽泉還有病在身,君肯定會身體力行幫助羽泉憶起昨晚之事,但看在昨天他趁羽泉迷亂時從他口中問出了一些事,君也不打算將昨天的事告訴羽泉,反正就算跟羽泉說了事實,羽泉肯定也會對他主動獻身之事打死不願承認。

「你自己都不曉得了,我怎麼會知道。」君坐到另一頭椅子上懶懶地瞥了羽泉一眼道。

「咦?」君的回答不禁讓羽泉又蹙起眉頭,如果君也不知道,那誰會曉得?羽泉不禁再次努力回想,希望能記起一些事也好,可依然徒勞無功,正當羽泉還想說什麼時,杜鵑忽然闖了進來,一臉緊張。

「啟稟君上-」倏然發覺羽泉已經醒來,杜鵑頓時閉上嘴,一臉尷尬。

「什麼事。」知道杜鵑在避諱羽泉,君卻不在乎問道。

「嗯,這個嘛……」偷瞄一眼羽泉後,杜鵑欲言又止,最後在君的冷眼下只好吞吞吐吐道:「方才服侍柳公子的奴婢來回報,說是柳公子也發高燒,似乎是頸子傷口引起,問君上是否也讓太醫去給柳公子看病。」

杜鵑說完後,房內頓時一片寂靜,杜鵑不禁又偷偷瞄了羽泉一眼,可羽泉卻低著頭默不吭聲,讓人看不到他臉上此刻神情。

倏地站了起來,君走到床邊摸了摸羽泉額頭道:「方才胡太醫來過,說你感了風寒,你好好休息,等會再回來看你。」

很不自然地避開君的碰觸,羽泉依然低著頭,沒看向君也沒回答他。

不在意地將舉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來,一心繫在發燒的柳鈺身上的君沒多說什麼,轉身往外走去,留下一臉扭捏的杜鵑和依舊不發一語的羽泉。

「欸?羽泉公子,你要幹嘛?」看著勉強下了床的羽泉,杜鵑緊張問道。

「我要回房了。」羽泉淡道。

「咦,可是-」

「還有,胡太醫有開藥嗎?」羽泉不管杜鵑話還沒說完就打斷她問道。

「唔……有,正讓人煎著。」杜鵑傻傻地回答道。

羽泉則淡然道:「等會藥送來時,妳就直接倒了,如果君有問起,妳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咦?可是-」杜鵑先是睜大雙眼,然後一臉為難地猶豫著。見羽泉微挑起眉,杜鵑只好無奈道:「奴婢知道了。」唉,羽泉公子任性起來時,真令人頭疼。

「嗯,對了,還有一件事-」羽泉已經踏出門檻一步又回過頭來望著杜鵑認真問道:「妳曉不曉得我昨天是怎麼跑到君的房間來的?」

「啊?」杜鵑一臉疑惑道:「昨天?」

見杜鵑模樣,羽泉不用想也曉得答案了,搖搖頭走出房間,羽泉打算回去問自個的小婢女不一定還比較快。




V. 羽泉的庸人自擾


羽泉覺得很悶,他將原因歸究於近來天氣陰晴不定的關係,可他的小婢女迎嬛卻認為是君消失幾天的緣故。

「君沒來看我,我為何要覺得悶?」羽泉坐在椅子上不以為然反問道。

「可是羽泉公子你病了呀。」迎嬛說得理直氣狀。

「我早就痊癒了好嗎,更何況這兩者之間有何關聯?」羽泉覺得好笑道。

「當然有關係,如果是以前君上肯定三天兩頭就過來監督主子你有沒有吃藥,哪像現在主子你都賴皮不吃藥,君上也不聞不問,只顧著那個新來的男寵。」見羽泉臉上神情倏地僵了下,迎嬛連忙道:「呃……羽泉公子,迎嬛不是故意要-」

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放在心上,羽泉若有所思地對迎嬛道:「妳覺得我悶是因為君冷落忽略我?」

「迎嬛不能很肯定說是,可羽泉公子你的確是在知道君上新納男寵後就變得怪怪的。」迎嬛老實說道。

低頭思忖迎嬛的話,羽泉其實有些茫然,他也知道自己近來是有些反常,可因為以往從未有過這種情緒,所以羽泉自己也說不上他反常的原因是什麼,難道真是君的緣故?

「吶,羽泉公子-」迎嬛忽喚了羽泉一聲。

「嗯?」羽泉依然沉浸在自己思緒。

「嗯……唔……」迎嬛遲疑了一下後試探道:「羽泉公子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君上將來不寵你了怎麼辦?」

「我-」

「他根本不用操這個心。」門倏地被推開,君似笑非笑地走了進來,先是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困擾的羽泉,然後斜眼睨著迎嬛道:「妳也是。」

見迎嬛一臉不以為然,君冷笑道:「妳是不是該滾了?」

「君,不要這樣。」羽泉皺眉道。

「滾就滾,想到就來一下,不然就完全不見人影,真不知把我們主子當成了什麼。」迎嬛嘴裡嘀咕完後對君和羽泉行了行禮道:「奴婢告退了。」然後逕自走了出去。

冷汗地看著君和迎嬛間的波濤洶湧,羽泉實在不曉得迎嬛哪來的勇氣敢這樣挑戰君,也不想想萬一他將來真失寵了誰來保她-噢!

皺眉撫著被敲了一記的額頭,羽泉瞪著君道:「做什麼打人?」

「給我收起你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君睨著羽泉道,見羽泉還想反駁,君挑著眉又道:「想也不准。」

「哪有人這麼霸道,連別人的想法也要干涉。」羽泉撇撇嘴低聲道。

眼眸微瞇走到羽泉面前,君忽然伸手捏住羽泉下顎,臉湊到他面前戲謔笑道:「我向來是這麼霸道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倏地拍開君的手,身子往後仰,不曉得為什麼羽泉就是不想讓君碰他。

望著微撇過頭,一臉不自然的羽泉,君別有深意地笑了笑,走到窗邊瞧著有些枯萎的樹盆漫不經心道:「太醫開的藥你都吃了嗎?」

「當然有。」羽泉眼神飄了一下,表情有些心虛,幸好君背對著他沒注意到。

「是嗎,那為何你的氣色似乎不見好轉?」君伸手玩弄著樹盆心不在焉道。

「又不是只有身子才會生病,心也會的好不好。」

君挑起眉回頭,羽泉疑惑地望著四周,明明房裡只有他們兩人,怎麼會出現第三人的奚落聲?

「哼,看來你的婢女不但愛頂嘴,還有偷聽主子說話的習慣。」君揚唇看著門外一閃而逝的人影。

呃……這個羽泉倒是啞口無言了,無法替迎嬛反駁,一定是因為他近來的反常,迎嬛才會放心不下守在門外,可她方才那番話怕是會讓精明的君嗅出些什麼。

羽泉才這麼想,君就坐到自己身旁盯著他臉龐道:「你最近看起來很低落,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啊。」故做鎮靜,羽泉若無其事回道。

「或許我換個說法你會覺得更貼切。」君笑了笑後又道:「你最近看起來挺哀怨的,怎麼了?」

「都說沒有了嘛,君哪一隻眼看到我失落哀怨了?何況這陣子君根本沒見過我不是嗎?」羽泉語氣有些激動,整個人倏地站了起來。見君慢條斯理地望著自己,羽泉氣惱地轉身離開桌旁往房門走去。

「你要去哪兒?」君倒也沒阻止,只是懶懶地倚著下顎問道。

「散步。」羽泉頭也不回地道。

「這麼冷的天氣還散步,你還真有閒情逸致。」

「誰說天氣冷就不能……散步……」羽泉倏地回過身不服氣道,可沒想到君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

「做……做什麼?」面對君的貼近,羽泉忍不住後退一步,可是君卻沒說話,只是笑笑地又往他走近一步。

羽泉可沒忘記後面是門,再這麼繼續往後他肯定是無路可退,最後羽泉只好越過君重新走回房裡,沒好氣地坐了下來,悶不吭聲。

「不散步了?」君明知故問道。

「突然沒心情。」羽泉很惱,他總覺得君似乎知道些什麼,卻又故意戲弄他一般。因為不曉得君心懷什麼鬼胎,羽泉乾脆不回答,免得又踏進君的圈套。

看羽泉消極的抗議,君不禁抿唇笑了,如果柳鈺偶爾也能像羽泉一樣放軟姿態,日子會更加有趣。此時忽然有人推門進來-

「羽泉公子,這是下午的藥-君上?!」突然發現君也在裡頭的杜鵑嚇了一跳。

「何時你們這些奴才進主子房裡不用敲門了?」君坐到另一旁椅子上,斜眼看著杜鵑道。

「呃……」見兩位主子,一個神情不悅,一個皺著眉頭望著自己手上的藥,杜鵑頓時覺得她似乎來錯時機了。

「杜鵑知錯,下次會記得敲門的。」杜鵑低頭道。見狀,羽泉出聲道:「是我讓杜鵑直接進房的,君別責怪她。」

君聞言後挑眉道:「你如此放縱這些奴才,將來我怎麼讓人管教他們?」

羽泉則是不以為然地低頭抿唇道:「君還不是一樣放縱我。」

「所以才會將你寵得如此任性。」

「我哪裡任性了?」羽泉不服地看著君道。

「從頭到尾都很任性。」君睨著羽泉悠閒道。

見兩位主子又開始鬥嘴,杜鵑悄悄將藥放到桌上後,不敢再逗留地說了聲奴婢告退後趕緊離開房間,順道替兩人帶上房門。

「說起任性妄為我哪比得上君你。」羽泉瞪著君道。

「你的確是比不過我,否則我怎麼壓得住你。」君笑得從容道。

見君一臉悠哉,羽泉頓時發現和這種沒有禮義廉恥的人說話,只是白費自己的唇舌和力氣。

「怎麼,又在心中腹誹我了?」君揚眉笑道。

「是又怎樣。」羽泉不怕死地回道。見君但笑不語,羽泉倒感到不自在了,他惱怒地看著君道:「做什麼這樣盯著人瞧?」

君單手支著下顎,笑得慵懶迷人道:「你總算有點朝氣了。」

「呃?」了解君的意思後,羽泉神情忽然有些複雜,君總用些與眾不同的方法來展現他的溫柔,可羽泉寧願君對他不在乎一點,這樣當哪一天君收回他的溫柔時,他才不會陷入太深……

「都說了不准你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你耳根子真的很硬。」從羽泉臉上神情猜出他在想什麼的君無奈嘆道。羽泉自己其實也曉得他是在庸人自擾,可有些事並非說不想就能不想。

「算了,你先吃藥吧。」君也知道羽泉在感情方面是個死腦筋的人。

說到吃藥,羽泉的注意被轉了回來,只見他抿了抿唇後道:「藥還很燙,我待會再喝。」

「藥放涼了可是會更苦的呦。」君饒味道。

「沒關係,我會讓迎嬛幫我準備蜜餞的。」羽泉盯著濃稠深黑的湯藥道。

「最好你有這麼乖。」君戲謔說完後起身站了起來,想起還有一個不肯吃藥的人,現在肯定也是讓底下的人傷透了腦筋。

「君要離開了?」羽泉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很期待的模樣。

君則若有所思道:「是不是性子倔的人都不愛吃藥?」

聽出君言下之人另有所指,羽泉假裝沒聽見,低下頭去沒說話也沒回答。君也沒在意,又叮嚀幾句話後轉身離開羽泉房間。

見君是往西苑方向走去,羽泉怔怔地看了好一會兒後,才將視線重新回到桌上的藥,拿起了藥碗……

◎◎◎

直到藥碗見底,羽泉才有氣無力將碗放回桌上,這時他眼睛不經意瞄到方才君站的地方有個翠綠東西,咦,這不是……羽泉神情頓時如獲珍寶一樣,趕緊上前將東西撿了起來,一臉欣喜!

穎歆當初給他的玉佩……

之前因為被君發現穎歆給了他這塊可以在宮中宮外來去自如的玉佩而被沒收後,羽泉一直感到惋惜呀,倒不是為了不能再出宮,而是因為那是穎歆送他的唯一東西,現在竟然重新回到自己手上,羽泉高興地露出這陣子不曾有的愉悅笑容。

「羽泉-」門倏地被推開,會這麼霸道且這麼喚他的人,除了那人還會有誰。

「君怎麼又回來了?」羽泉及時將玉佩收到身後道。

「有個東西落在這裡。」君走到羽泉身旁循視著地面道。

「什麼東西?」羽泉明知故問道,身子卻悄悄往旁邊移去。

忽然轉身望著羽泉,君唇角微揚,雙手抱胸好整以暇道:「你背後手上的那個東西。」

腳步倏地停了一下,羽泉先伸出左手,然後又伸出右手在君面前晃了晃,表示他手上並沒東西,君則笑得莫測高深,挑起眉盯著羽泉直看。

被君看到心虛的羽泉開始不自在地左顧右盼,君則似笑非笑對羽泉伸手道:「拿來。」

「拿什麼東西?」羽泉依然裝著傻。

「羽泉。」君眼神變深,語氣低沉,羽泉則抿著唇,不發一語。懶得和羽泉繼續僵侍下去的君乾脆一把拽住羽泉手臂,將他拉到自己懷裡。

「做……做什麼啦……」羽泉又羞又急地掙扎道。

不理會羽泉的抵抗,君將他牢牢地困在自己懷裡,然後伸手去拿自己想要的東西。

「就跟你說沒有嘛。」羽泉趁機將玉佩塞到自己懷中後嚷道,可君卻技高一籌笑笑地將手伸進羽泉衣擺裡,嚇得羽泉只好趕緊將玉佩拿出來,交到君手上連聲道:「好、好啦,還你就是了。」呿,玉佩明明就是穎歆送他的,君憑什麼不還他!

哀怨地看著玉佩被君掛回腰擺,羽泉不悅地在心中犯嘀咕,想要離開君懷中卻發現自己的腰依然被君緊緊箝著,羽泉不禁沒好氣地抬頭看著君道:「君可以放開羽泉了嗎?」

「你不是說怕藥燙,怎麼一轉眼就把藥喝完了?」君故意忽略羽泉的話,睨了一眼見底的藥碗後戲謔道。

「君說過藥放涼會很苦,所以我就改變主意了,不行嗎?」羽泉下巴抬起挑釁道。

「知不知道這樣的距離可以做什麼?」君沉默了一下後忽然道。

「做什麼?」羽泉提防地看著君道。

「吻你。」低沉嗓音滲進了一絲瘖啞,君低頭欲覆蓋上羽泉的唇。

倏地撇過頭去,羽泉避開了君的吻,只要想到君在吻他之前可能碰過別人,心裡就有些芥蒂。這樣的念頭其實讓羽泉有些心慌,什麼時候他開始在意君身邊有其他的人了?

「怎麼,還在為玉佩的事不高興?」君不以為意地放開羽泉道。

說到這個,羽泉又是滿肚子的氣:「君不給我玉佩無非是不讓我私自出宮,那君大可取消玉佩的功用,讓它單純只是一個玉佩,不就可以還給我了?」

君則笑咪咪道:「送給穎歆的權利我是不會收回的,就算他將這權利轉送給別人。」

「君也知道穎歆將玉佩送給我,那還拿走它。」羽泉忍不住又發起牢騷。

「好了,取回玉佩一事你就死心吧。」君笑道,懶得再和羽泉爭辯重複的事:「我走了。」

「還有-」走到一半時君忽回過頭道:「若真不想吃藥,就叫杜鵑別給你送藥了,不要再殘害你的樹盆。」

「欸?」驚訝地望著君離開後,羽泉慢慢走到樹盆旁,神情古怪地伸出手-

滴答滴答~

看著藥汁不停從樹根滴落,底部也已經腐爛,羽泉這才知道君在走到樹盆旁時就已經發現了!

嘖,發現了還明知故問,真是個奸詐的人!羽泉不禁撇了撇嘴……




VI. 羽泉的覺悟


君風流慣了這打從自己成為他的男寵時就曉得了,以前不在意是因為自己恨不得君有別人,早日對他厭煩而不要他,可當他和君的關係逐日改變時,羽泉漸漸在想,自己是否還能看到君和別人一起時依然無動於衷?

縱然很清楚君看上別人只是一時的著迷,可這樣的事如果周而復始一再上演,自己是否就只能視而不見,等君厭煩那人時再回來寵他?

忽然出現一個柳鈺幾乎搶走君所有的注意,羽泉在乎的不是自己被冷落忽視,只是對君無法在感情上對他公平一點而感到些微無奈。

這次是柳鈺,下次是誰?

自己以前不過是和公主走近一些,君就發神經地強制霸道逼公主出嫁,他自己卻是想納男寵就納男寵,雙重標準實在讓羽泉不是很能平衡。

對於一些心境上的改變,羽泉其實是失措的,彷彿自己多在乎君一分,就會往沉淪的深淵多陷入一分。

「羽泉公子救命啊。」迎嬛忽然嚷地闖進房裡,一臉驚慌無助。

「怎麼了?」隱藏起自己紊亂的情緒,羽泉問道。

「君、君上方才下令要處死好多人,鈴兒也在裡頭-」迎嬛微咬著下唇,壓抑著欲掉淚的衝動哽咽道:「鈴兒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又一起進宮,我們感情就像姐妹一樣地親,主子你救救她,求君上饒她一命好不好……」迎嬛說著說著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眸裡盈滿淚水。

「等、等一下,妳說君又要處斬人了?怎麼回事?」迎嬛沒頭沒尾的話把羽泉搞得一團混沌。

迎嬛吸著鼻子哽咽道:「聽說西苑房裡的柳鈺已經絕食好多天,不肯吃也不肯說話,君上拿他沒法就找服侍柳鈺的婢女和看守他的侍衛發洩,說他們沒有盡守本份,所以全部處斬。」

「柳鈺知道這件事嗎?」羽泉皺眉道。

迎嬛噙著眼淚道:「知道,可是他好像吃了秤陀鐵了心一樣,根本沒反應。」

沒反應嗎……羽泉心中忽然有種失落……

見羽泉失了神,迎嬛伸手拉著羽泉衣袖一臉楚楚可憐道:「羽泉公子,現在能救鈴兒的只有你了,聽說君上發了好大的脾氣,根本沒有人敢替他們求情,鈴兒他們都是無辜的,羽泉公子你救救他們吧。」

「我的話君可不一定聽得進去。」羽泉無奈道,他一向不是愛管事的人。

「羽泉公子……」迎嬛含著淚水默默地瞅著羽泉。

再次無奈地嘆了口氣,羽泉道:「君在哪裡?」

迎嬛這才露出欣喜神情,趕緊用手抹去眼中淚水道:「柳鈺房裡。」

倏地怔了一下,呵,是命運嗎?此時此刻最不想見的兩個人竟全湊在一塊了,羽泉不禁露出一絲苦笑。

◎◎◎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羽泉真想不到君真這麼野蠻。

原本來到西苑房門前時,羽泉還在猶豫自己是否真要干涉這事,可當他從外頭聽到君命人強灌柳鈺水時,裡頭傳來的吵雜聲讓羽泉忍不住一手推開門,眼前情景更是令羽泉傻眼。

一群侍衛婢女奴才跪了滿地,柳鈺被人強逼著喝水,動手的奴才滿身大汗,似乎纏鬥了許久,唯一從容悠閒的是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君。

見羽泉忽然闖了進來,大家倏地一片寂靜,因為絕食而臉色蒼白虛弱的柳鈺也看向羽泉。

「你來這裡做什麼。」打破死寂氣氛的是君,他懶洋洋地往後仰倚著椅背道。

瞧君哪有一點動怒模樣,羽泉有種被耍弄的感覺,可偏偏眼前所見的狼狽又是事實!摸不著君在玩什麼把戲的羽泉平淡道:「我想跟君要個人。」

「喔~」眸裡閃過一絲饒味,君慵懶笑道:「誰?」

羽泉先是望了望群人中的鈴兒一眼,然後視線重新回到君身上,道:「你。」

現場起了一些驚呼聲,但在君的一瞥下隨即消縱即逝。望向羽泉,君唇角抿起弧度,笑得令人不安地道:「我?」

見君笑得意味不明,羽泉面無表情道:「君若在忙就算了。」語畢,轉身就要離去,卻聽到後頭君淡聲道:「留下柳鈺的命,其餘人我方才怎麼吩咐就怎麼做。」然後羽泉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給握住。

回頭瞧了瞧自個兒被牽住的手,又抬頭望著牽住自己手的主人,羽泉突然有種感覺,可不是很確定。

「走了。」君拉著一臉若有所思的羽泉往外走去,羽泉則在臨走前忽回頭望了柳鈺一眼,卻被柳鈺眸中不願苟且偷生的堅決神色震住,好熟悉的眼神……

迷惑地怔怔看著柳鈺,羽泉漸漸有種撥開迷霧見明月的恍然大悟,說不定……可還沒來得及想到關鍵點時,就被君拉走了。

看著君和羽泉離開,在房內的柳鈺同時也有種感覺,那是他在見到傳說中的羽泉時突然產生的念頭!怪不得-柳鈺總算明白為何那人會看上他可卻從未要過他,為何那人常看著他時眼中的人卻不是他,看來自己是被人戲弄了。

唇角扯起嘲諷地笑了笑,虧自己還三番兩次尋死自殘,可人家要的根本就不是他!?

冷眼看著面前想逼他繼續喝水卻又遲遲不敢行動的奴才,柳鈺忽然一把搶過他手中瓷碗,咕嚕咕嚕地沒三兩下就將碗裡的水喝完,讓奴才是一愣一愣地望著他,一時回不過神來。

既然對方的目的並不在他,他當然要好好活下去。「我要吃飯。」柳鈺毫不客氣地對眼前奴才道。

好不容易回魂過來的奴才雖不曉得柳鈺為何會突然改變心意,可只要柳鈺肯吃東西,自己不會受到無妄之災那就謝天謝地了,他趕緊退下去替柳鈺準備膳食,而君欲處死的侍衛婢女們也紛紛被拉了出去,一片哀嚎。

◎◎◎

一路上任由君牽著,羽泉始終悶不吭聲低頭忖思,連君忽然停下來都沒發覺。

「老這麼心不在焉,又在想什麼了?」

羽泉抬頭看著君,愈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抽回自己的手,羽泉抿唇轉身走向一旁涼亭,他還有一些事還沒想清楚。

隨著羽泉走進涼亭,似乎看透羽泉在思索什麼,君只是笑得令人不可捉摸,正好羽泉在此時回過頭來,讓羽泉更加確定心中的想法。

「君玩夠了沒?」羽泉直直望著君道。

「你不是覺得最近太閒嗎?」君看著羽泉好整以暇道。

果然如此嗎?君的回答間接証實了羽泉的揣測,這人,竟然因為那種原因而-羽泉咬了咬下唇,說不上此刻心情。

「君可不可以……放過鈴兒他們?」沉默了好久後,羽泉低聲道。雖然大概猜到君的答案是什麼,可當他看到君絲毫沒有考慮就爽快答應,和他以往的作風完全不同,羽泉還是訝異了一下下。

唉……就因為自己愛胡思亂想,而害了別人嗎?

懷著難以言喻的心情凝視著君,腦中浮起柳鈺堅決求死的眼神,羽泉猶豫了一下後又道:「那君可不可以也放了柳鈺?」

這個請求羽泉其實不是很有把握,縱然曉得君會留下柳鈺和自己有關,可原因會變質,君若真看上性子倔烈的柳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出乎羽泉的意外,君依然想也不想就答應,而且還逐漸走向他,笑得迷人……詭魅地迷人……

這樣看來,柳鈺也是因他緣故而被無辜牽涉進來嗎?

眼看心中所有疑問慢慢解開,每當君靠近自己一步,羽泉就往後退一步,直到背抵上涼亭柱子時,羽泉才放棄,抬頭望著來到他面前的君。

見君微笑地慢慢俯身低頭,知道君想做什麼的羽泉在君覆蓋上自己的唇前,忽然出聲,問了一直以來他最介意的問題。

「君有沒有碰過柳鈺?」

望著羽泉誘人犯罪的嘴唇,君眸帶笑地低沉道:「你說呢……」然後將自己的唇貼上羽泉的,強勢不容拒絕,卻纏綿繾綣……

羽泉並不相信君會是個柳下惠,可他寧願將君的話解讀為自己想要的答案,否則現在他才不會乖乖地任由君吻他而不抵抗。

只是心一旦鬆懈了,羽泉又開始故態復萌,老毛病又發作了。

「如果羽泉今日沒去柳鈺房裡,君是不是就留下柳鈺了?」微喘著息,羽泉思緒開始重新運轉。

「閉嘴。」

隨著而來令人差點窒息的深吻讓羽泉再一次體驗到,有些事還是在心裡想想就好了,言多,必失。

◎◎◎

完全傻眼地站在君和柳鈺中間,看著一個臉頰被劃出一道傷口,一個手臂被活活折斷,羽泉實在不曉得事情怎麼會演變成如今這種情況。

「你讓我放了他,我得到的回報就是這樣?」君冷冷地望了柳鈺一眼後,視線回到羽泉身上道。

「呃-」羽泉的確沒想到柳鈺竟然會突然掙脫侍衛押制,回頭刺殺君。

「君下手也不輕吶。」羽泉望了抱著右手滿臉疼痛的柳鈺一眼後,轉頭看著君無奈道。若非他剛好來找君,及時擋在兩人中間,柳鈺被折斷的可不只手臂了……

「不是要我快被殺了還手下留情吧?」君冷笑諷道。

羽泉只是無言地望著君。

「免談,我已經放過他一次了,別奢望我會再饒過他第二次。」看出羽泉眼中意圖為何的君冷漠道。

「君-」羽泉正想說什麼時,柳鈺突打斷他,神情不屑道:「少來了,我才不用你這個自甘墮落的男寵為我求情。」

回身看著滿臉鄙睨的柳鈺,羽泉只是平靜淡道:「你沒資格用任何語言污辱我,而且我並不是在為你求情,只是為你大哥感到不值,你大哥絕對不願看到他弟弟為了他犯上殺人之罪,何況就算你真殺了君你大哥也不會高興,這其中箇中理由相信你比我還了解,你怎麼忍心毀了你大哥的新生活。」

柳鈺則不以為然地瞧著羽泉道:「我是污辱你又如何,你的確是自甘墮落,這點你敢否認嗎?還有,你不是我大哥,你不會懂,我大哥因為那人受了那麼多屈辱,他可以不追究,可我不行,你又憑什麼說如果我殺了那人我大哥也不會高興,我比誰都還清楚我大哥有多痛恨那人。」

羽泉神情依然平靜道:「沒有人會否認宮中對你大哥來說是多麼痛苦的回憶,不過既然你大哥已經選擇放下,決定展開他的新人生,你是不是也該尊重他的選擇?」

「哼,別將話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你是那人的男寵,當然不想我殺了他。」柳鈺嘲諷道。

羽泉不作聲地走到房門邊,然後轉身對著柳鈺道:「走吧,既然殺不了君,何必白白送死。」

「羽泉。」君神情有些不滿地喚了羽泉一聲。

羽泉卻不理會君,看著柳鈺無法動彈的右手又道:「機會不會有第三次的。」

一臉不解地望著羽泉,柳鈺實在猜不出羽泉骨子裡在賣什麼藥。

「走吧。」羽泉還是一副平淡模樣。

低頭想了一下,柳鈺抿唇抱著右手慢慢往房門走去,在踏出房門一步時,他轉頭先望了房內的君一眼後,然後看著羽泉神情堅定道:「我會回來報仇的。」

面不改色地吩咐一旁侍衛將柳鈺帶出宮後,羽泉當著柳鈺的面將門給關上,斷絕柳鈺留下來報仇的想法,也斷絕君再找柳鈺麻煩的機會。

「你這算什麼?」君似笑非笑地望著轉過身來的羽泉道。

「羽泉只是不希望君手上再多一條罪孽。」羽泉走到君面前,伸手用衣袖按上君臉頰還在滲血的傷口。

「他想殺我。」君挑著眉道。

「想殺君你的人何其多,君殺得了幾人。」羽泉指出事實道。

「那你呢?」君突然握住羽泉尚按在他臉上的手,若有深意問道。

「我不想穎歆難過。」羽泉巧妙地躲過君的問題,順道收回自己的手。

「你變狡猾了。」君揚唇笑道。羽泉則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既然柳鈺被羽泉放走,自己本就無心留住柳鈺,君倒想起另外一件可以和羽泉清帳的事。

「羽泉,還記不記得上次你為何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我房裡的事。」君眸中掩上了抹莫測高深笑意。

「呃,」羽泉其實不是很想提起這事,因為上次他回去問完迎嬛後,得到了令他很驚訝的答案。自己竟然是主動說要去找君的?!雖然還是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事,可羽泉心裡有種不是很好的預感。

「過去的事就算了,君不是也不曉得嗎?」羽泉裝傻道。

「我是不知道,不過我很樂意幫助你回復記憶。」君笑得詭異道。

「我看不用了……」羽泉勉強笑道。君則逕笑地拉起羽泉的手,低頭親吻著羽泉沾上他臉頰血跡的衣袖。

暗自嚥了一下口水,羽泉從沒想過他會有一天被君撩撥。

「其實你病了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君忽然低沉道出一句令羽泉莫名其妙的話,羽泉直覺與那天的事有關,看來那天他一定做了什麼不值得想起的事,既然如此,羽泉可不想重蹈覆轍。

稍微踮起腳,將臉湊向君,見君眸裡快速閃過一絲深沉,羽泉倏然抽回自己的手,退到房門邊微笑道:「也不知柳鈺劍上有沒有毒,羽泉還是先讓太醫來替君療傷。」

「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君瞧著使詐的羽泉慢條斯理道。羽泉則是假裝沒聽見地趕緊離開君的視線,至少能逃一時是一時。見狀,君唇角揚了起來……


當天晚上,君扒光了羽泉的衣服,整整一夜,不知是試圖讓羽泉再次著涼,還是純粹想欣賞羽泉不著寸褸的身子……



結論是--



羽泉因為自己一時的多愁善感,不僅連累自己被吃乾抹淨,還讓君找到逗弄他的另一個樂趣。所謂的得不償失,羽泉覺得用來形容自己現在的情況是再貼切也不過了,而那天失去的記憶,對羽泉來說,始終是個不願知道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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