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氣沖沖離開的羽泉直到走了好長一段路後才忽然想起……咦,君是到哪個男寵房裡去了?

怨自己為何沒把話問清楚就匆忙離開的羽泉,因為沒有絲毫頭緒,根本猜不到君到底會去哪個男寵那裡,羽泉只好一間一間地搜,完全忘了只要回去問穎歆就好了。

無故被闖進房裡的男寵,在發現是羽泉後都不禁怨聲連連,有的甚至對羽泉冷嘲諷語,但羽泉就像是視若無睹一樣,只要沒見到君的人就馬上退出,然後又闖進下一間房。

重複同樣的行為數十遍後,就在羽泉快將整個宮中翻過來時,終於在最後幾間房中,發現了君。

心情顯得不太好的羽泉,在敲門無用後,幾乎是用踹的將門給踢開,當二具正交纏著的身影落入眼眸時,羽泉心中隨即湧上了濃濃怒火,君是瘋了是不是,明明就在生病,還做這種十分消粍體力的事!羽泉臉色不禁更差了。

羽泉粗暴似地闖入,當然引起床上兩人的注意,在發現來人是羽泉時,君只是瞥了羽泉一眼,然後就拉著身下男寵繼續做他們的事,彷彿把羽泉當作透明人一樣,這舉動,讓羽泉整個火都冒了上來。

沒好氣地走到床邊,羽泉一把將君拉起,對著一臉驚慌失措地看著他的男寵冷漠道:「下床。」

「呃?」愣愣地看著沉著臉色的羽泉,男寵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旁的君見狀,伸手將男寵摟入懷中,在他耳畔低沉喃道:「別理他,他失寵了,所以找你出氣。」

聞言,羽泉眼神倏地沉了下來,不是因為君的話,而是因為君沙啞到幾乎失聲的嗓音和蒼白的臉色。冷冷地瞪了君一眼後,像是在挑戰君的權威似地,羽泉望向君懷中男寵,聲音寒漠至極道:「滾、出、去。」

全身倏地顫了一下,男寵從沒看過這麼恐怖的眼神。雖然君剛才說羽泉失寵了,但宮中上下沒人不知道除了穎歆外,羽泉是君最寵的人,就算穎歆回來了君還是寵著羽泉,所謂識時務為俊傑,更何況此時的羽泉似乎比君還有殺傷力,男寵不禁輕輕掙脫君的懷抱慌張地下了床,拿起地上衣服後連忙地逃出門外。

看著自己男寵落慌而逃的模樣,君只是懶洋洋地倚著床柱道:「你做什麼?我不是說過別再讓我看見你嗎?」

聽著君那沙嘎粗糙的聲音,羽泉就滿肚子的氣,尤其又看到君臉上帶著疲憊的神情,羽泉冷冷地望著君道:「君的聲音好難聽,像鴨子在叫一樣。」

聞言,君眼眸快速閃過一絲陰沉,冷冷笑道:「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管我的事了?竟然就這麼大喇喇地闖了進來,還將我的男寵趕走,你是不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羽泉完全聽不懂君在說什麼,只知道若再讓君繼續出聲的話,自己會先抓狂!為了圖耳根子清靜,羽泉這才放緩聲音道:「君別說話了行不行,真的很難聽。」

冷冽地看著羽泉,君面無表情寒道:「滾出去!我說過我的事不用你管。」

「君以為羽泉想管嗎?明明生病了,為什麼不讓太醫診治也不吃藥,還跑來這兒亂搞一通,君不知道這樣穎歆會擔心嗎?」羽泉毫不畏懼地頂了回去。

眼神一沉,君聲音更加寒冷道:「是你迫不及待想要跟穎歆走吧,看來我的病妨礙了你的好事。」

雖然羽泉明明不是那個意思,但見君硬是要扭曲他的話羽泉也不反駁,反正他的目的只是要將君帶回房,其他的事隨便君怎麼想。

看羽泉不出聲默認了,君冷冷一笑後道:「我再警告你最後一次,別再讓我看到你的人,否則-你永遠都別想再離開這個宮中,我會讓人在地牢中為你留個位置的。」

若不是君的聲音太過粗啞,這番話應是威脅意味十足的,可惜羽泉只聽到君近乎失聲的沙啞嗓音,一點也感受不到君以往的霸氣:「君回房後羽泉馬上就走,絕不會再出現在君面前。」

羽泉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君馬上回房歇著,但見君只是冷漠地看著他完全不為所動,羽泉乾脆主動伸手想將君拉下床,卻被君倏地拍開手冷道:「你沒資格碰我。」

耐心快被磨光的羽泉根本不想理會君的話,硬是伸出手要去拉君,沒想到卻在下一刻反被君壓在床上。

帶著邪魅神色看著羽泉,君邪笑道:「還是你懷念我們溫存的那段時光,反正我現在也想找個人解決,不如-」

「啪!」響亮的巴掌聲,讓房內頓時沉寂了下來……

表情陰森地看著羽泉揚在半空中的手,君毫不猶豫地回了羽泉一巴掌,只是力道並不重,不知是因為虛弱沒力氣,還是故意放輕力道。

被揮了一巴掌的羽泉面不改色地對君道:「氣也出了,君可以回房了吧?」

見羽泉彷彿不覺得痛一臉平靜,君則是沉默了下來,見狀,羽泉將壓著他的君給推開,然後反拉住君的胳膊,不顧他到底反不反對,扯著他就硬往外走,此時不得不慶幸君在生病中,否則他怎麼拉得動君。

被羽泉硬拉著走的君的確是無力反抗,病情的加重,加上他的任性妄為,目前他的身子的確是處於十分虛弱的狀態,就這麼任由羽泉拉著走,君只是靜靜地望著羽泉背影,他的心-

差點又動搖了……

***

將君拉回宮後,看著穎歆忽抿唇一笑,羽泉這才放開君的手,沒好氣道:「去請太醫啦。」

「沒問題。」穎歆無謂地聳聳肩,卻在經過君身旁時忽被拉住胳膊!

「穎歆-」微皺著眉,君臉上儘是不贊同神情,但不等君繼續說下去,穎歆笑咪咪地看著君低聲道:「君,你還是別說話了,羽泉正瞪著我們呢。」穎歆才不會承認他其實是因為不想聽到君嘎啞的粗糙聲音。

一提到羽泉,君神情馬上變得漠然,他沒回頭看羽泉是否如同穎歆所說正瞪著他們,拉著穎歆胳膊的手也始終沒放,羽泉見狀,不耐煩地上前去扯掉君的手後對穎歆說:「快去吧。」

忍俊不住失笑出聲的穎歆,在發現羽泉冒著火的眼眸時,才連忙答聲:「好,好,我這就去。」他就說嘛,若是羽泉懂得如何利用自身優勢來和君相處,那時被吃定的人會是誰可就說不定了,現在果然印證了。

眼眸浮上了濃濃笑意,穎歆看了臉色極差的君一眼後,抿唇笑地走了出去。穎歆一離開,房內隨即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已經很習慣這種尷尬氣氛的羽泉並不怎麼在意,反而是君先出了聲。

「我已經回房了,你還待在這兒做什麼?」君啞著嗓子冷道。

「君以為羽泉喜歡待在這兒嗎?太醫一來我馬上就滾。」淡漠地瞥了君一眼,羽泉表情儘是不耐煩,就好像真的不是他自願留下來,而是君求他別離開似地,完全忘了方才是誰說若君回房,他馬上就走人的話。

沉著眼眸看著羽泉,雖然君早知羽泉十分愛頂嘴,但他卻發現今天的羽泉似乎多了一股以往沒有的氣焰,而且說起話來十分得理不饒人。忖思一會兒,君不再出聲地往內房走去,或許是懶得理踩羽泉,也或許是怕若再多看羽泉一眼,他真會不顧一切把羽泉給留下來。

看著君躺了下來且背對著他,羽泉也沒管他,反正他主要的目的只是想等穎歆帶著太醫回來替君看病,只要君不離開房,他想做什麼去哪兒他都不想管,此時房裡只剩下他淺淺的和君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靜靜地等著穎歆,羽泉發現原本煩燥不已的心情在經過方才一連串的刺激後,似乎緩和了許多,撫了撫自己的左臉頰,雖然還有一絲刺痛,但羽泉卻為君那力道並不重的巴掌泛起一抹淡笑。其實在揮君巴掌的那剎那,羽泉根本沒有想太多,純粹是因為君的話太下流,他實在聽不下去才揚手打人,而被君反揮了一巴掌,卻也是羽泉意料之中的事,君若不還手,他才要感到驚訝了呢。

好不容易等到穎歆帶著氣喘吁吁的太醫回來,羽泉回頭看了床上不知是在歇息還是已經睡著了的君一眼後,回過頭對穎歆道:「君交給你了,我先走了。」正要退出房門時,卻忽被穎歆拉住了回來,細詳著他的臉頰道:「你的臉頰怎麼了?好像有點紅腫。」

沒有任何猶豫,羽泉像是在說稀鬆平常的事一樣道:「君打的。」

「君?」

「不過我也打了君一巴掌。」

沒有乎略掉羽泉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慧黠笑容,穎歆不禁莞爾笑道:「沒有吃虧就好。」羽泉這性子真是愈來愈可愛了。

「對了-」穎歆忽突發奇想道:「如果改天我也打你一巴掌,你會打回來嗎?」

「無緣無故你幹嘛打我?」羽泉不解道。

「我只是說如果嘛。」穎歆笑道。

認真地想了一下,羽泉看著穎歆語氣堅決道:「你不會打我的。」

「為什麼這麼肯定?」穎歆笑道。

「一向只有你氣我的份,我哪有機會氣你?沒氣到你,你又怎麼會打我?」羽泉依照邏輯道。

「唉,你這樣的性子也可以跟在君身旁這麼久才被打二次,真是夠幸運了。」穎歆不禁搖頭笑嘆。

倏地翻了翻白眼,羽泉才不想跟穎歆說,君懲罰人的方式又不只打人一種,讓人累得下不了床也是一種折磨人的方法。

「好啦,折騰了這一下午,你應該也累壞了,快回去歇著吧。」穎歆笑道。他不提還好,一提羽泉就不禁滿肚子的氣,正要質問穎歆為何當時不叫住他告訴他君在哪個男寵房裡時,穎歆卻一臉笑容可掬地將他慢慢推出房門,打算隨便蒙混過去道:「我知道你很累了,快回去吧。」

「穎歆-」羽泉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時,只聽見「碰」的一聲,房門就這麼在他面前關了起來!目瞪口呆地愣了好一會兒後,羽泉才回過神來開始低聲咒罵。

這人真是夠賴皮了,到底什麼樣的人才治得了他啊?羽泉不禁一邊嘀咕著,一邊往自己房間方向走去。

***

回房後,羽泉始終放不下心,君肯讓太醫診治了嗎?肯吃藥了嗎?風寒這玩意兒聽起來雖然是個小病,但若不趁早治好它,不一定會連命都賠上了,想到此,羽泉不禁愈想愈擔心。

該去看看嗎?可是君會不會見到自己後反而更生氣?還是該相信穎歆的本事呢?但只要想起穎歆竟然任由君去找別的男寵,羽泉頓時覺得穎歆十分不可靠,難道穎歆不知病是不能拖的嗎?拖到君喉嚨都快失聲了,真搞不懂穎歆究竟在想什麼。

唉,無奈地嘆了聲,為什麼他非得為了君的事而煩惱?就算君是因為他在門外待了一夜才著涼的,但傻瓜也知道下雨天別亂出門啊,又不是他叫君去淋雨才染到風寒,這完全是君自作自受好不好,跟他又沒關。

想到這個,羽泉就不禁又要怪起穎歆,穎歆沒事幹嘛跟他說君病了這件事啊,還讓他發現君原來就是那天夜晚嘆氣之人,害他現在想當作沒這回事都不行,羽泉不禁愈想愈氣,嘴裡忿忿不平地不停唸著,完全忘了明明就是他自己想知道的。

忍住心中的衝動,算了,明天再看看情況吧,或許明天一覺醒來,穎歆就來告訴他可以準備出宮了呢,羽泉像是在安撫自己地喃喃自語道。

***

站在君房門外,羽泉終究還是來了,他始終是放心不下……

因為房門是闔上的,所以羽泉無法一探究竟裡頭的情況,只是聽到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顯示君和穎歆應該都在裡頭,這讓羽泉稍微寛心了一點,至少代表君還待在房裡面。

「咦?羽泉公子,你怎麼會在這兒?」背後忽傳來清脆女聲,差點沒把認真想事情的羽泉嚇死。

「杜……杜鵑?」回頭看向來人原來是杜鵑時,羽泉擠出了抹微笑道:「沒什麼,剛好經過這裡,想說來找穎歆。」

「需要奴婢幫羽泉公子叫穎歆公子嗎?」

「不……不用了-」羽泉連忙搖頭揮手,不過當他看到杜鵑手上的藥碗時,完全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問道:「這個是-」

杜鵑露出一臉無奈神情道:「給君上的。」

注意到杜鵑的無奈語氣,羽泉裝作不經意問道:「怎麼了?君上不吃藥嗎?」羽泉原本只是想試探內情,沒想到卻得到令他發火的答案!

「唉,是啊。」杜鵑嘆了聲氣後道:「雖然君上肯讓太醫替他診治,但太醫開得藥君上一帖也不吃,每次藥煎好後拿進去,君上都會寒著臉將碗摔到地上,然後叫奴婢滾出去-」

聽到這兒,羽泉不禁心急道:「那穎歆呢?他也不管,任由君嗎?」

「穎歆公子只是要奴婢整理整理殘渣和破碎的碗片,然後再去煎一帖藥過來,不過每次還是落到被摔到地上的結果。」

愈聽愈氣的羽泉,一手接過杜鵑手上的藥碗道:「這個我拿進去。」

「呃?」杜鵑倏地愣了一下,一時無法反應過來,羽泉也不理她,逕自開門就走了進去,留下外頭微啟著嘴欲言又止的杜鵑。

「奇怪?羽泉公子不是來找穎歆公子的嗎?」杜鵑不禁一臉疑惑地喃喃自語。

***

當羽泉沒有預警地闖進房時,坐在大廳的穎歆和躺在床上的君全望向了他。羽泉寒著臉走到穎歆身旁道:「君不看太醫你也任由他,不吃藥你也任由他,是不是真要看君因為著了個小小風寒而死掉,你才會有感覺?」

倏地愣了一下,穎歆不禁噗哧一笑,隨即發出了呵呵笑聲,尤其又在看到君沉下的臉色時。唉,這個羽泉果然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竟然光明正大地在君面前詛咒他可能會因風寒而死?穎歆就這麼不停笑著,直到感受到羽泉想要殺人的目光時,才稍微節制了一下。

「咳-」佯裝咳了一下,穎歆清清喉嚨道,:「我也很心疼啊,可是君拚了命就是要虐待自己,我也實在拿他沒辦法。」穎歆雖說得很無辜的樣子,但眼眸卻充滿了濃濃的笑意,這讓他話中的信服力隨即降低了不少。

羽泉當然不肯相信穎歆會拿君沒辦法,問題只出在穎歆願不願意做罷了,沒好氣地瞪了穎歆一眼後,羽泉冷著臉拿著藥往內房走去。

將藥碗遞到了面無表情的君面前,羽泉淡漠:「吃藥。」

冷冷地看著羽泉,君緩緩道:「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叫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很難嗎?」

聽著君的聲音又比昨天更沙啞了,羽泉彷彿沒聽到君的話似地淡漠道:「君就算想死,也別在這次,等好了以後君想去淋多少雨,想要在寒冷的夜待多久,羽泉都不會再管。」羽泉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話間接透露了他知道君生病的原因了。

「誰告訴你的?」沉下了臉,君聲音冷到極點。

「這重要嗎?」羽泉處之淡然道。

稍稍移頭看向大廳,發現原本坐在廰中的穎歆已不見人影,君就知道是誰出賣他的了。斂了斂眼神,君聲音不帶一絲感情道:「滾出去。」

「君喝完藥羽泉就走。」

「別太得寸進尺,你以為我真不敢拿你怎樣?」君眼中寒冷神色冰到極點。

「君喝完藥羽泉就走。」羽泉只是重覆了一次方才的話。

拳頭倏地握緊,君用力地搥了床柱一下怒吼道:「滾出去。」

「君到底想怎樣?」羽泉的怒火也被引了上來。

「把我的鍊子還給我我就吃藥。」君忽大聲吼道,嘶啞的嗓音讓人為之一震。

倏地怔了一下,羽泉整個人因為君這句話傻住了……君的鍊子?不自覺地摸了摸懷中物品,羽泉鼻子不禁浮上一絲酸意……

「沒有是吧,那就滾出去,再讓我看到你我馬上派人挖出你的眼珠子,滾!」君又用力地槌了床柱下怒吼道。

「君-」

「滾!」看羽泉就是不離開,君不禁想要下床親自攆走羽泉,沒想到卻因為全身毫無力氣而摔落下床。

「君-」羽泉見狀連忙要去扶他,但卻被君一手揮開道:「我說過你沒資格碰我。」

「君!」氣急敗壞地大喊了聲,羽泉快被君的拗性子氣死了。

不理羽泉,君扶著床想要撐起身子,卻因為手腳無力又摔了一次,從沒見過君這模樣的羽泉,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但在見到君因為跌倒在地而擦傷了額頭,滲出淡淡血絲時,羽泉再也忍不住伸手箝緊君的胳膊,就是要扶君起來。

「別碰我-」羽泉才剛碰到君的身子,君就大喊出口,使力要將羽泉的手甩開,羽泉心急之下忍不住大聲喊道:「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我留下來行了吧。」

羽泉這麼一喊,房裡頓時沉寂無聲,靜得彷彿連風輕輕拂過的聲音都聽得到。

靜靜瞅著羽泉一會兒,君忽然接過羽泉手上藥碗,一飲而盡。

「再說一次。」君將見底的碗放到地上,啞著嗓子輕聲道。

閉了閉眼眸,當君毫不遲疑地將藥喝完後,羽泉就知道自己沒後路可退了,知道君還在等他的答案,羽泉緩緩張開眼眸,語氣有些嘆息道:「我說……我不走了。」

沒有因為羽泉說要留下來而出現一絲喜悅神情,君反而漠然道:「我說過,我不要一個心死之人。」雖然他從沒想過要得到羽泉的心,但至少羽泉的心不該是靜如止水的,恨他、討厭他都無所謂,就是不能有那該死的淡漠!

沉默了一下,羽泉眼中掩上一抹複雜神色道:「羽泉若離開了,君會繼續吃藥嗎?」他知道這是他擺脫君的最後機會,若再錯失,將會永無翻身之日。

冷冷地看著羽泉,君低沉嘶啞道:「我不吃藥不是為了你。」

「那君吃藥是否為了我?」羽泉不慍不火地反問道。不吃藥不是為了他沒關係,對他來說,心裡反而好過了多,但若君肯為了他吃藥,那就不同了。

「就算是,我還是不要一個心死的人。」君漠然道。

一聲輕微得幾乎聽不到的嘆息從羽泉嘴裡逸出,羽泉手緩緩伸向懷中,在君的注視下,從裡頭拿出了一條鍊子,羽泉將之放在手心,遞向了君面前。

這是……他送給羽泉的藍水晶項鍊……

如同替穎歆挑的紫水晶項鍊一樣,他第一眼看到這條藍水晶項鍊,就知道非羽泉莫屬。

兩眼發直怔怔地盯著羽泉手上的鍊子,君眨也不眨眼,就怕他眼前所看到的只是一場幻覺。

鍊子,羽泉沒扔掉,而且還一直帶在身邊,君就這麼發愣了好一會兒後,神情慢慢地恢復平靜,看向羽泉沉穩道:「你若再像之前一樣毫無任何情緒,我會殺了你的。」

看著君暗沉眼眸,羽泉現在才發覺,原來能讓君發狂的,竟是自己的淡然以對。

以前不敢這麼對君,是因為有族人性命的後顧之憂;現在敢如此,是因為知道族人只是君拿來威脅他的一個幌子,但聰明如君呀,尤其在經過這麼多事後,君不可能不曉得他心中之結,誰能保證他若再想起小男孩之事,會不會又惹來另一風波?他若繼續待在宮中,對自己對君來說,都會是一顆不定時的炸彈,那時,遠在天方的穎歆,還能來救他嗎?

想到穎歆,羽泉不禁驀然回頭,看著大廳空無一人,羽泉的心倏地揪緊了一下,穎歆是何時離開的?他對君說要留下來前,還是之後?發覺自己在痛苦時,最想見到的竟然是穎歆,羽泉不禁在心中重重地嘆了口氣,他何時變得如此依賴穎歆了?是在所有的堅強偽裝被穎歆卸下後嗎?

回頭望著一直凝視著他的君,羽泉輕聲道:「君不應該因羽泉的心緒受影響的。」若君像之前一樣,不在乎他的任何情緒,就是硬要把他留下來,那君會好過許多吧。

望進羽泉依舊清澈的眼眸,君忽伸手將羽泉拉向自己,擁著他的肩,埋首在他頸邊道:「這世上就只有你和穎歆兩人,可以影響我。」

君聲音雖沙啞至極,卻重重地撞擊了羽泉的心,感覺到君虛弱地倚著他,羽泉知道,他沒辦法了……就算這一刻他依然決定要離開,下一刻可能又會因為君自虐的行為而決定留下來,罷了,他說過君是他的冤家,果然一點也沒錯。

「君,上床休息吧。」羽泉輕聲對著埋在他頸邊動也不動的人道,但君卻完全無反應。感覺到君淺淺的呼吸聲,羽泉不禁有些訝然,君睡著了?就這麼靠著他睡著了?

羽泉遲疑地揚起手在半空中好一會兒後,才輕輕擁住君的身子,唉,君呀君,世上既然有了你,為何還要有穎歆?有了穎歆?為何還要有我呢?

解不開的謎,就這麼伴隨著君的呼吸聲,煙消雲散了……

***

「羽泉。」不知何時走進來的穎歆,輕聲微笑地叫了他一聲。

抬頭看著穎歆,羽泉眼裡似乎在訴說什麼,穎歆卻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先把君扶到床上吧。」

「嗯。」輕輕咬了咬下唇,羽泉和穎歆一起把虛弱過度的君扶到了床上。

看著穎歆輕柔地幫君蓋上絲被,羽泉欲言又止,想說什麼卻又開不了口,不過從穎歆神情得知,他應該曉得方才發生了什麼事。

「我送你出去吧。」凝視著充滿掙扎表情的羽泉,穎歆臉上依舊保持溫和微笑。

兩人沉默無語地到了門口後,羽泉忽低聲道:「穎歆,對不起……」聲音中帶著一絲自責語氣。

眼眸浮現一抹寵溺的笑容,穎歆柔聲溫和道:「傻瓜,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的。」

心裡倏地竄過一絲激流,羽泉眼眶不禁紅了,穎歆不該對他這麼好的,他不值得。

像是看穿了羽泉心中想法,穎歆忽伸手攬住羽泉頸子,親暱地將臉龐湊向羽泉面前,低沉柔和的嗓音十分扣人心絃:「羽泉,對我和君來說,你都是獨一無二的,所以……別再有那種想法了,好不好?」

幽幽一笑,羽泉聲音中帶著一絲苦澀道:「我從不是會看輕自己的人,但我真的不-」還沒說完他真的不值得讓他們這樣待他時,羽泉唇忽被一雙修長的手摀住,不讓他將後面的話說完。

「你累了,快去歇著吧,別胡言亂語了。」穎歆眼眸沒有任何一絲責備意思,反而更加溫柔。

無力地擠出一抹微笑,其實對於未來的路,羽泉還是很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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